那些花儿……

三三妈妈

室韦的黄昏作者:szknife   标签：旅游2008-08-27 11:44 星期三 晴
　　全民都在奥运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跋涉几千里，去呼伦贝尔大草原游荡了一星期。回来有点忙，来不及整理游记，贴几张图上来先。
　　这是到室韦的当天傍晚拍的一组，图片压缩之后，感觉差很多，但看起来还可以吧。
　　

　　
　　

　　
　　

　　
　　

　　
　　

　　
　　

　　
　　

　　
　　

三三妈妈

呼伦贝尔行记（一）作者:szknife   标签：旅游2008-09-04 10:34 星期四 晴
　　我是个懒人，对一切复杂的事物心存敬畏。外出旅游对我来说便是一件费神的事情。三三同学暑假在家，偶尔百无聊赖，甚是可怜。爸爸一不留神便向妈妈提议，带三三出去走走吧。结果妈妈利利索索地就把行程安排好了，目的地竟然是内蒙。跑那么远啊——爸爸马上有点缩手缩脚——不能换个近点的地方吗？妈妈照例是毫不理会，一会儿便将长长的攻略发过来，然后说租车的事情已经联系好了，你身份证多少号码，我订机票了哈。像个推土机似的，那懒人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8月15日，星期五的下午，一家三口出发了。用三三同学的话说，到机场坐飞飞的机，从哈哈的尔滨，坐火火的车，去内内的蒙古，看大大的草原，采花花的花，骑麻麻的马。长达八天的旅程，果然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23日晚上，我们顺利地回到深圳。快到家了，三三说，我都不记得我们家什么样儿了。而爸爸望着车窗外城市的灯火，突然恍忽了一下，似乎这一趟草原之行，只是做了个梦。
　　旅游回来，三三妈妈整理的游记《陪你一起看草原》，看起来更像是又一份攻略，写细节和心情的不多。下面记的，作为补充吧。
　　
　　○路过哈尔滨
　　从哈尔滨机场出来，已经是下半夜。一年之内两次飞到哈尔滨，真是始料未及。最后一班机场巴士，乘客稀少。开车的司机不时在对讲机里呼叫同伴，听上去像是约好了下班一起喝两杯哈啤。夜幕下的哈尔滨，除了树叶是绿的，看起来与冬天没有大的不同。
　　第二天，在三三的姑姥姥家休整。姑姥姥脾气好，说话细声细气，十分耐心地陪三三玩，聊天。三三很开心，对爸爸妈妈说，姑姥姥真好，真想在她家多呆几天。下午姑姥姥带我们去她家附近的“筋头巴脑刘一锅”吃火锅。味道真是好，只恨肚子小，撑得我第二天还觉得胀。
　　

　　（这么大一锅，全是筋头巴脑。）
　　
　　吃完火锅出来已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姑姥姥家旁边的“横道市场”已经热闹起来了。这个露天的集贸市场，上午是大街，到下午就变成集市。水果蔬菜，鸡鸭鱼肉，冷饮熟食，堆在地上的，摆在架子车上的，煮在锅里的，小摊点一溜摆开。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通道，让来来往往的人，挤来挤去。三三妈妈两眼放光，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都是她小时候吃过的。在我们看起来，都是又便宜又好的东西。于是又感慨，在深圳，那是吃什么都不是什么的味道啊。
　　

　　（香坊的横道街市场。）
　　
　　三三同学跟着爸爸妈妈，在一堆人腿间钻来钻去。有家卖鱼的，把肥大的鲫鱼放在大水盆里买，有几条缺氧的，肚皮朝上浮在水面上。三三见到，大叫：“妈妈妈妈，有条鱼在仰泳耶！”离家之前，三三还在蛇口学游泳。来到哈尔滨，发现鱼竟然也会仰泳，真是意外。
　　

　　（买毛蛋的。）
　　
　　在横道市场收获的新鲜的黄瓜、水果、卤猪耳朵、鸡头鸡脖，还有好多香喷喷的“毛蛋”，装了一大兜子。傍晚，一家三口心满意足地坐上了开往海拉尔的火车。
　　夜幕降临，小朋友睡着了。窗外，广袤的原野一望无际，月光下的夜色无比沉静。
　　
　　（待续。。）

三三妈妈

呼伦贝尔行记(二):海拉尔作者:szknife   标签：旅游2008-09-08 15:28 星期一 晴
　　

　　（午后的海拉尔。）
　　
　　○海拉尔
　　北方天亮得真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朝霞已映上了列车的窗玻璃。一看时间，才是早上四点多。六点钟，我们从海拉尔火车站出来，阳光灿烂，仿佛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很久了。
　　海拉尔是呼伦贝尔盟的首府，城市不大，现在改叫呼伦贝尔市了。让我觉得意外的是，整个城市，基本看不出“蒙古”的特色。和内地的中小城市比起来，没有多大的不同。在一条小街上吃完早饭，三三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内蒙啊？”原来，三三同学和我有同样的感觉。
　　海拉尔在蒙语里的意思是野韭菜，一种在草原上随处生长的植物。我的大学同学老康，就是海拉尔人，长得高大魁梧，英俊挺拔。大学毕业之后，老康去了秦皇岛的报社，混得有声有色，多年前就当上了领导，现在怎么说也应该是个腕儿了。当我行走在海拉尔的大街上，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老康和野韭菜联系到一起来。老康，这会儿正忙着领导奥运会的新闻报道吧。
　　前段时间去宁夏，当地人说宁夏的羊肉特别味美，因为羊们都是吃甘草、喝苦水长大的。到了这里，海拉尔人说，呼伦贝尔的牛羊肉味道特别地道，因为牛羊们吃的是野韭菜。诸如此类的解说，既具地方风情，听起来又颇有道理。我们前后在海拉尔吃过三顿牛羊肉大餐，一次是吃当地有名的汉威烤肉，一次是在鄂温克旗（当地称南屯）吃白水煮牛排，一次是吃羊肉火锅。味道果然是非常鲜美。特别是煮牛排，三三妈妈说，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牛排。
　　我们的呼伦贝尔之旅，从海拉尔开始，在海拉尔结束。最后一天的下午，我们在伊敏河边的酒店安顿下来，便去逛海拉尔的街道。三三同学对俄罗斯商城的套娃完全没有兴趣，她的目标是书店。可惜的是，市中心的大小几家书店转下来，并没有找到三三要的故事绘本。小朋友很失望。好在超市里有卖冰砖的，和我们春节在哈尔滨吃的南极牌冰砖长得一模一样。吃一吃，歇一歇，终于让失望的心情好转起来。
　　在海拉尔，三三妈妈的手机丢了。我们把酒店沉重的沙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只钻石切割形状的诺基亚手机遗失在什么地方，最终成为悬案。23日早上，我们乘坐的小小的飞机从海拉尔机场起飞，厚厚的云层下，辽阔的草原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轻轻地走了，挥一挥手，留下一部手机。

三三妈妈

呼伦贝尔行记(三):见到大草原作者:szknife   标签：旅游2008-09-10 16:09 星期三 晴
　　

　　（三三在白桦林。）
　　
　　三三同学喜欢花，更喜欢摘花。还在深圳的时候，我们讨论去内蒙的计划，爸爸突然唱一句“美丽的草原我的家”，三三会毫不犹豫地接上“风吹绿草遍地花”。妈妈正是这么向她形容内蒙大草原的：“好多花啊，满地都是花，随便采！”三三眼睛闪闪发光：“真的呀？太好啦！”前不久三三的干妈刚从内蒙回来，拍了一大堆花。妈妈看了心动不已地说，这些花小时候我在老家都见过啊！所以妈妈之所以决定去内蒙，除了想带三三采花，其实心里还有一解乡愁的小算盘。
　　转眼间，如同梦幻一般，我们已在呼伦贝尔的草原上飞奔。出海拉尔沿201省道向北，笔直的公路两侧，一望无际的草地，就是大草原了。八月的阳光，蓝天，白云，远山，牧场，成群的牛羊。路的前方，连接着地平线。身临其境，反倒显得有点不那么真实。
　　三三同学却很沉默，似乎对与草原的第一次会面无动于衷。知女莫过母，当路边出现一小片黄花的时候，妈妈及时地让开车的唐师傅停下车，两人下车去摘花。其实，我们来的这个时间，草原上多数的野花早已凋谢，已经错过了看花的最好季节。好在三三同学很容易满足，路边那几丛可怜的小花，也足够让她和妈妈一起大呼小叫了。一路走走停停，只有采花这一件事情能让三三眼神发亮。顶着烈日，她们把摘到的各种小花夹在爸爸带去的《金银岛》书页里，做成标本。从草丛中回到车上，就忙着清理粘在裤子上的各种植物种子。有时候种子太多，清理不过来，三三很生气。爸爸就劝她说，那些种子不过是想让你带着它们去旅行，你不要那么小气，就带着它们走嘛。于是，总是会有一些种子，同我们一起旅行。
　　

　　（干旱的土地上，烈日下盛开的野罂粟。）
　　
　　北方的初秋，虽然阳光依然十分猛烈，但漫长的秋冬季节即将来临，草原上青草已经开始变黄，牧民们正忙着收割牧草，准备牛羊过冬。打成捆的草团子，散落在收割完后平整的草地上，错落有致。一路上，不时会遇到堆满牧草的拖拉机，突突地在公路上走。唐师傅告诉我们说，北方连续几年干旱少雨，草原上的草长不高，不像往年那样茂盛。偶尔出现在路边的小树，总有些叶子灰灰的，就是因为缺水旱死了。
　　

　　（牧草收割完了。）
　　

　　（大路上拉牧草的拖拉机。）
　　
　　再往北，路边开始出现大片的麦田。有的已经收割，剩下联合收割机留下的麦秸整齐地铺在地里。我们走近一大片还没有收割的麦地，密密的麦穗在阳光发出眩目的光。那种耀眼的金黄，现在想起来，正是阳光的颜色。我摘下一穗麦子，把麦粒剥出来让三三放在嘴里品尝。她仔细地咀嚼着，露出一脸的惊奇。麦地旁边，有一片翻耕过的土地，那土壤真是像煤一样黑。老早就听人说东北的黑土地，但土地能黑成这样，完全超乎我的想象。唐师傅说，这还不算什么，要是刚下过雨，黑土地看上去会像有油要流出来一样。造物是神奇的，在偏远蛮荒的北方，赐予人类一块如此肥腴的土地，同时用寒冷的天气来阻止人类的贪婪无休的索取。在远古时代，南方的土地是否也曾经是这样的颜色？
　　

　　（黄的麦田。）
　　

　　（黑的土地。）
　　
　　过了拉布大林之后，地势缓慢升高，山地越来越多，渐渐进入了呼伦贝尔草原的林区。森林里的主要树种是白桦树。因为无霜期特别短，这里的白桦树生长十分缓慢。当地人在公路边上，专门设了一个观赏白桦林的地点。走进密密的白桦林，地面厚厚的腐殖层，踩上去十分松软。阳光穿透枝叶，斑驳地洒在黑白相间的树干上，分不清是光影，还是树皮自己的颜色。
　　进入林区，满眼都是绿色，偶尔在远远的山头上，露出黄黑相间的耕地。我们开了车窗，让清新的空气呼呼地吹过脸庞。窗外白桦的绿叶轻轻摇动，看起来和我们一样惬意。两天后，当我们原路返回的时候，远处山头上的绿叶，已经变成了红黄的颜色。

三三妈妈

呼伦贝尔行记(四):恩和人家作者:szknife   标签：旅游2008-09-11 01:01 星期四 晴
　　

　　（恩和的早晨。）
　　
　　按照三三妈妈安排的行程，海拉尔的下一站是恩和。那天下午四五点钟，当我们的车开进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住进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我问三三妈妈，来恩和看什么啊？她说，没什么啊，就是住一住嘛。话是这么说，看得出来，她其实和我一样迷惑。
　　我们住的这一户家庭旅馆，唐师傅称“刘大娘家”，十字路口斜对面就是室韦俄罗斯乡的乡政府。进了小院子，出来招呼的正是刘大娘。我们一家三口住门口靠路边的那一间木头房子，房间的设置整洁温馨，一大一小两张床，大床铺着厚厚的海绵垫子，三三同学跳上去试了一下，表示很满意。院子里、窗台上，种了很多花，屋里桌子架子上还摆着一些假花。在得到默许之后，三三每个房间搜查了一遍，然后把那些真的假的花每一样摘一朵，继续过采花的瘾。爸爸过去看她，她挥着手轰苍蝇似的说，你走你走，别管我。
　　

　　（我们住的木头房，美丽的窗子。）
　　
　　爸爸于是去和刘大娘聊天。刘大娘正在屋子前的凳子上歇着，偷空抽颗烟，一边用疼爱的眼神看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孙子，一边和唐师傅聊天。那只叫球球的小狗，在她的脚下钻来钻去。之前听唐师傅讲，这实际上是刘大娘女儿的家，女儿姓曲，母女俩是俄罗斯族；而男主人姓周，是从外地迁过来的。从刘大娘身上，看不出多少与汉族人的不同。但他十岁的孙子，眉眼间却完全是一副俄罗斯白人的长相。
　　女儿女婿打草去了，还没有回来。说起来这其实是一个牧民家庭。每年到了这个季节，牧民们都要把自己家草场上的牧草收割打包，运回牛圈里来，准备牛羊过冬的食物。而打草，是一件非常辛苦的活儿。说起养牛的事情，唐师傅又给大娘建议，别养牛啦，把房子修一修，每年三个月的旅游季做好了，嫌的钱足够花的了。大娘笑笑说，我们就是干这个活儿的，不养牛，那么长的时间闲着干什么呢？养头牛，一年下来也是好几千块钱呢！唐师傅说，你这几千块钱跟旅游比算不了什么啊。大娘回答说，多几千块，就可以多买两头牛啊。说得唐师傅哈哈大笑。养牛，赚钱，买牛，养牛，听起来和那个著名的放羊娃放羊娶媳妇生娃放羊的故事一模一样。可是看着刘大娘满足而又淡定的表情，我突然觉得，其实放羊娃并不可笑，觉得他可笑的人才是真的可笑。生活本来如此，谁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吧。
　　带着先前的疑惑，我换了个方式问刘大娘，平时那些游客来，都是在哪里拍照呢？她犹疑了一下说，那边有条河，他们都在河边桥那里照。天色还早，我们便带着三三往河边走。过去一看，的确有一条浅浅的河，一座木板的老桥。桥对面是一片树林，正在盖着木头的新房子，再远处就是山了。除了一头正在散步的奶牛，河边并没有想象中特别的景致。有辆小车开到河里，司机正在洗车。一位戴眼镜的女人挽着裤腿，在河中间洗衣服，她的孩子在旁边玩着水。问起来，也是从深圳来的，和我们差不多的时间经哈尔滨坐火车到海拉尔。过了一会儿，孩子的爸爸拎着相机从河边的树林里钻出来，原来也是一家三口。河里有小小的鱼游来游去，三三蹲在水里想抓，可是连鱼的影子都抓不到。
　　

　　（恩河，恩和的小桥。）
　　

　　（所有的小鱼都非常狡猾。）
　　
　　等我们从河边回来，女儿骑着摩托车回家了。三十出头的年纪，被太阳晒得红黑的脸，高高的个子，发福的身材，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一看就知道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当她站在洗脸架子前，拈去头上、身上沾着的草渣子的时候，一脸一身都是疲惫。大概是因为手心起了水泡，她刚把手放进水盆里，立刻触电似弹了起来，轻轻地叫了声“妈呀”，看着自己的手，嘴里咝咝地吸气。劳作的辛苦，一望而知。我问她，这么累，为什么不出钱请人来帮手呢？她说，请了呀，前些天不是请了么，第一天出去干活，就让车给刮伤了，医药费赔了四千多，还不如买草了！这样不走运的事也能让她遇到，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说主人家每天都要挤牛奶，我们便和刘大娘说好了，挤奶的时候告诉一声，我们带小朋友去看热闹。挤奶的活儿，都是女儿来干。现在女儿回来，我们以为可以去看挤奶了。不料女儿说，不行啊，我家牛今天没进牛群里去，现在还没回来，我得先去找牛，你们待会儿再去吧。一个人没法赶牛，于是她用摩托车带着当帮手的儿子，突突地又出了院门。过了一会儿，当我们闲逛到她家牛圈的时候，她已经蹲在那里开始挤奶了。在手指熟练的动作之间，白白的乳汁喷射在洋铁皮子的奶桶上，唰唰地响。旁边跟我们一起看热闹的一位深圳姑娘，兴奋地叫道，多好的奶啊，我要拿牛奶洗澡！女主人没有理会，继续挤着奶。我们带着三三，离开那帮闹哄哄的游客，在夕阳的余晖中，沿着满地牛粪的小路，慢慢地往回走。每个人的头顶上，都盘旋着一群挥之不去的小飞虫。
　　

　　（挤牛奶是个技术活儿。一头奶牛一次能挤出半桶奶。）
　　
　　天快黑的时候，刘大娘的晚饭也做好了。下午又有几车客人来，房间都住满了。有一帮驴友，男男女女七八个人，也是从深圳来的。这么多人的饭菜，大娘利利落落地就安排好了。我们和唐师傅一起，在房间的桌子上吃。有菜有汤，有自己做的列巴和奶茶，家庭味道，感觉相当不错。吃完饭出来，才发现男主人已经回来了，或许是劳累的原故，沉默地坐在黑影里。
　　我们三个赶紧去洗主人家的“土桑拿”。小木房子里，一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放着烧热的石头和一桶冷水。外面天凉，屋里很热，洗着洗着汗就冒了出来。还真是小型的桑拿，别有味道。我们洗完，回到房间里。不一会儿听到深圳来的几个女孩在桑拿屋里大叫，大娘，没水啦！原来是她们在里面洗牛奶浴。过了一会，听见大娘说，最后一桶了啊！然后又听她小声地嘀咕，哪有这样祸祸水的！
　　在小街的另一头，月亮升起来了。北方的夜晚，有点凉。这一夜，睡得特别安静。早上醒来，天已经亮了。小朋友和妈妈睡得正香，我提了相机，悄悄地出了门。
　　

　　（房子没人住了，可是松鼠梅开得灿烂。）
　　
　　太阳已经出来了，小村的马路上，有人赶着牛慢慢地走着，影子长长的。木头房子的小院，篱笆旁边五颜六色的松鼠梅在晨光里开得特别精神。河水静静地流着，远处的树林里有薄薄的轻雾在飘。走过小桥，穿过树林，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没有路，只有牛群走过踩出的一溜印迹。草叶上沾满了露水，走了没多远，我的鞋子和裤脚就全湿了。两匹马正悠闲地吃着草，对我的打扰毫不在意。当我终于穿越草地，来到山边的小路上，回头望去，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小村，一片宁静。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恩和，其实与风景无关，它本来就和我出生的小村一样，只是一群人的安定栖息的居所。
　　

　　（回望恩和小村，令人难忘。）
　　
　　当我沿着山边的小路，重新靠近这个小村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村里的年轻的女孩骑着自行车，迎着早晨的阳光，将新鲜挤出的牛奶送去奶站。远处的木屋顶上，升起了炊烟。从东到西穿过恩和，会发现这个村子并不大。两条主要的水泥路两侧，一色的“木刻楞”，有的已经十分破败。有些人家门前，挂着“俄罗斯旅游之家”的牌子，看得出是家庭式旅馆。而大多数，只是普通的住家。村子里最醒目的建筑物，是乡政府后面一座拜占庭式的金色屋顶。起初你会以为是一座教堂，其实那只是一个极其简陋的人工景点，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俄罗斯民族风情展览馆和门票的价格。如果你再多看一眼，会发现院子里停着的，似乎是一辆打草用的拖拉机。
　　

　　（送奶的小姑娘。）
　　
　　回到刘大娘家，大家都起床了。对恩和不再有疑惑，我的心情很好。吃过主人家香香地面饼，喝过最新鲜的牛奶，我们收拾行李，和刘大娘说再见。三三同学没有爸爸那样的矫情，不用去领悟恩和的早晨，但她却有点依依不舍。她说，我们要走了么？这就走了啊？
　　

　　（恩和的早晨，如在画中。）
　　

三三妈妈

呼伦贝尔行记（五）：小村室韦作者:szknife   标签：旅游2008-09-22 11:20 星期一 晴
　　 　　
　　离开恩和，我们要去另一个村庄，室韦。这两个村子前些年合并成室韦俄罗斯民族乡，据说现在又要分开了。室韦的名气比恩和大，听说到了高峰期，每天要接待一两万人，很多人来了根本找不到地方住。即便如此，一眼看去，室韦仍然是个小村子。烈日炎炎的中午，我们去小街上一家看起来稍稍像点样子的小餐馆里找饭吃。房子破旧，墙壁皴黑，苍蝇乱飞。拿着菜谱点菜，想吃的都没有货。老板娘脸冷冷地说，来我们这里吃饭的人太多，都卖完了。就这条件，还牛成这样，让我们听了乐得不行。看来，对室韦本地人而言，旅游似乎还是盘新鲜肉。我很想问问当地人，你觉得游客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跑来室韦？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会不会他们心里悄悄地有个答案：人傻，钱多？
　　我们在唐师傅的熟人“老姚”家落脚。老姚名秀芬，四十来岁，是这家家庭旅馆的女主人。中午有“市里面的领导”来，老姚安排不过来，让我们上外面去吃。等我们吃完回来，“市里的”正吃得热闹，门窗紧闭的餐厅里传来伴着手风琴的女声“三套车”。后来知道，唱歌的正是女当家老姚。老姚一家都是俄罗斯族，这个旅馆当初开起来，就是少数民族的经济扶持项目。只不过老姚烫了头发，抹了口红，穿了时髦的衣服，说的又是一口东北话，看不出少数民族的味道来。
　　老姚家工字形的三排木头房，院子里到处摆满了花。后院还有一小块菜地，种了辣椒西红柿青菜黄瓜各色蔬菜。撂下行李，三三同学立刻拿了相机，把五颜六色的花一路拍过去。爸爸也跟在三三屁股后面，拍了几张罂粟花。天太热，我们决定原地休息，晚一点再去 “骑麻麻的马”。爸爸还是那样，在床上躺下去就开始呼噜；三三还是那样，决不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等爸爸醒来，三三的小本儿上已经画了好多花。三三举着那本从家里带来的小书《野花》说，爸爸你帮我找找蜜蜂兰。
　　

　　（老姚家后院里的罂粟花，观赏用的。）
　　
　　下午五点钟，天终于凉快了一些。我们要骑的马已等在老姚家门口。本来计划妈妈带着三三骑一匹马，三三上了马鞍，发现自己一个人骑也感觉不错，于是妈妈就骑上了另一匹。爸爸考虑到自己可怕的体重，仁慈地放过了第三匹马，却让那个牵马来的小男孩很是失望。三三骑的是一匹温顺的母马，还没有断奶的小马驹紧紧地跟在它身边，牵马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伯。知道要去河边，口渴的母马走得急，不一会儿就把妈妈骑的马甩在后面。爸爸挎着相机，屁颠屁颠地跑前跑后，给两人拍照。
　　

　　（三三背后，远远的河对岸，就是俄罗斯的小村庄。）
　　
　　下了一个坡，就看见了那条河，著名的额尔古纳河。三三的马也看见了，快步向前，一下子就走到河中间去了，牵马的大伯赶紧拉住。给妈妈牵马的小男孩说，要不是背上有人，马就进水里凉快去了。爸爸冲到河边，却发现三三并不慌张，正低着头好奇地看马喝水。三三的背后，河的那边， 就是俄罗斯的小村庄了。河边上有放牛的，也有抱着小羊羔给游客照相的。两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羊羔，一身雪白，既柔软又温顺。三三抱起一只，嘴里连连说，好可爱啊好可爱啊嘿嘿。那只跟着我们的小马驹，不知怎么看上了三三妈妈的挎包，不停地拿嘴拱，似乎想尝尝包的味道。三三把她的小红帽伸到小马的面前，它也张开嘴就要咬，吓得三三赶紧把帽子缩了回去。和三三相比，小马驹是更小的小朋友呢。
　　

　　（小朋友和可爱的羊羔小朋友。）
　　
　　换了一条路，嗒嗒嗒地骑着马往回走，太阳已经低下来了，把骑马的人的影子拖得老长。走回老姚家门口，正好一个小时，总共一百二十块，付钱很方便。六十块一小时，据说在整个呼伦贝尔最便宜的。
　　光线再低一点的时候，我们想再到河边去拍照。三三坐在小板凳上画画，头也不抬地说，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出门没走几步，妈妈就开始担心三三等下找不到爸妈会着急。傍晚的阳光里，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边骑着脚踏车，一边唱着歌。我故意伸开双手拦住她，问你唱的是什么歌啊？小姑娘见了生人面不改色，微笑着回答说，陪你一起看草原啊。三三妈妈远远地拿DV拍下这个小姑娘，终究放心不下自己的闺女，回去了。
　　穿过村子里的砂石小路，再次来到额尔古纳河边，远远地向对岸望去，在山的阴影里，那个俄罗斯的小村子已经开始被暮色缓缓地浸染。如果没有河边的警示牌提醒，哪里会想到，这条静静的河流，竟然将一片土地隔成了两个国家。选好一个点，我开始等待日落的那一刻。夕阳的余晖里，有村人凑在一起，谈论谁家的马被谁偷了，谁家赚了多少钱。一只黄毛的家猫，趴在主人旁边，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不时有人骑着马，从新修的边防巡逻道走过。河滩上，放牧的人耐心地跟在牛羊后面，不紧不慢地往村子里走。太阳缓缓地消失在远处山的背后，晚霞也渐渐的黯淡下去。河边的喧闹，仿佛已随着河水流走，偶尔呼唤应答的人声，好象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黄昏时分的家常。）
　　

　　（牛，不在乎什么是国界。）
　　
　　沿着巡逻道往前走，原来那边还有一个大的观景台式的广场，聚集了很多人，停了不少车。有人正收拾着专业的三角架，拆下红圈圈的镜头。广场旁边的院子里，有几座别墅样子的木屋，招揽顾客的广告语非常简洁：热水，淋浴。这大约是室韦条件最好的旅店吧。虽然与河流近在咫尺，但其实室韦所有的饮用水都是从几里外的机井里抽上来，一车一车拉到各家各户去的。政府曾经尝试过安装自来水，但是一到冬天，酷寒的天气把所有的水管都冻爆了。所以，热水淋浴在室韦绝对是侈奢品。
　　从广场出来，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沿路都是旅馆，土特产商店，甚至还有一家酒吧。这大概就是室韦最繁华的地段了。小村的钟敲了七下，抬头望去，大钟原来就挂在高高的水塔顶上。而那座画满了七彩的图画的水塔底下，就是村里的小学校。
　　路边的灯杆上，挂着三角的彩旗，小旗上写着：蒙兀室韦。这应该是室韦旅游形象的包装吧。回来查了一下才知道，单这四个字，几乎就可以写一部蒙古民族的史书。室韦，曾经是蒙古民族的故土。可是现在，它却成了“俄罗斯民族乡”的前缀。这其中，该有多少迁徙流离的故事。

三三妈妈

呼伦贝尔行记（六）：室韦的夜晚作者:szknife   标签：旅游2008-09-22 11:30 星期一 晴
　　

　　（室韦光影。好一点的照片，已经发在8月27日的日志《室韦的黄昏》里了。）
　　
　　回到老姚家，天色已经黑下来。院子里已摆好饭桌，备好酒菜，看起来是主人家要和几个开出租的师傅共进晚餐。得到主人应允，我们一家也加入进来。三三小朋友惦记着电视里正播放的科教节目，端着碗在房间里吃，爸爸在外面兴高采烈地胡吃海喝乱侃，妈妈则是饭桌和三三之间的联络官。
　　酒杯刚端起来，老姚就进屋接到一通电话，在电话里不知和谁大声地吵了起来。原来是下午才来过的额尔古纳市两办的人，埋怨她下午不接他的电话。回到饭桌上，老姚忿忿地说，你们说说看，我下午有没有不接电话？市里这些人，领导还好说话，就是下面这些人，真难侍候！一桌人都安慰她，劝她不要生气。三杯酒喝下来，不快的气氛才终于消散了。
　　饭桌上除了我，都是呼伦贝尔人：老姚，老姚的男人，老姚请来帮忙的姐姐，来自海拉尔的开出租的唐师傅，和唐师傅搭伙干的老王师傅，接旅行社活儿的女司机小刘师傅。老姚沉默的男人，不善言辞，也不善酒。但白天的时候，我见识过这个男人刚烈如火的脾性。下午我们正在院子里拍花的时候，有两个乡上相当于城管的人来，因为他们家门前堆了一堆土，非要给他家下“整改通知书”。男人黑着脸，说着说着就和两人中的小年青吵了起来。男人说：“关你什么事？你谁呀？你哪来的？”小年青说：“我管这个的，我怎么不能说？”男人骂道：“你管谁呀？你是什么东西？”小青年说：“你说谁什么东西？”男人指着小年青说：“就说你呢！你什么东西？”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年长一点“城管”赶紧劝开，两人坐了摩托车，一溜烟走了。老姚在里屋听到动静，跑出来问，什么事什么事？只见男人一边骂着一边把那张“整改通知书”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老姚一看就明白了，追到院子门口，指着那两人的背骂了一通。回来告诉我们，什么整改，妈的就是故意找茬！饭桌上再说起这事儿，我端起酒杯对男人说：“你是真爷儿们，就凭这，我也要敬你一杯！”男人高兴地举起杯，一饮而尽。喝完酒，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又从我们的视线中悄悄地消失了。
　　正是农历七月十八，月亮升起来，仍然又圆又亮，院子里的灯泡倒显得昏暗。月色之下，一桌人酒兴越喝越高。大家都夸老姚歌唱得好，老姚于是认真地唱了一首《陪你一起看草原》。然后大家轮流唱，反正刚开始是独唱，唱没两句就会变成合唱。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内蒙天然的气氛，大家唱起歌来完全没有一丝的矫情。唱完喝酒，喝完接着唱。到后来，一直不大言语的老王师傅都主动发话，说我唱个《草原在哪里》吧。老王低沉的歌声，抒情的唱法，意外地感人，所以得到的掌声也特别多。夜有些凉，我起身进屋去加件衣服。房间里熄了灯，三三和妈妈已经开始准备睡觉。
　　我们正唱着歌喝着酒，租小刘师傅车的两位客人从外面回来了。之前饭桌上讨论过这两个五十岁左右的江西人。这两人是通过旅行社的安排，坐了小刘的车。上路后发现旅行社赚了他们很多钱，心里甚是不爽，于是便把满肚子的气撒在司机身上，时有言语刁难。小刘师傅当着他们的面吞声忍气，可是在酒桌上历数这两人如何的不像男人，说起来一脸鄙夷和不屑。晚上，这两人没有让老姚家安排饭，说是要上街找狍子肉吃去。现在这两个江西人回来了。小刘师傅便问，吃到狍子肉了吗？俩人说，吃到了吃到了。坐在我旁边的唐师傅暗暗偷笑。见我们又喝又唱的，便要求老板娘再给他们唱一个，并且要唱他们的“最爱”，《陪你一起看草原》。那种自以为是的作态，真是让人晕倒。老姚倒也不推辞，便把这首歌唱了第二遍。唱完两人叫好，我便故意说，那要敬酒啊。可是，两瓶“归流河”空了，桌子上的“海拉尔”啤酒也喝完了。其中一人便说，再拿再拿，算我的！于是便又去取酒。喝了酒，那人又拉了小刘师傅要跳舞。明显的，这两人的加入，饭桌上完全失去了先前的气氛。没多久，酒喝完，大家便有了散场的意思。等我们站起身，我听到老姚叫住了那个江西人，说把酒钱结了吧，白酒一瓶啤酒两瓶总共四十。那人楞了一下，低了头去掏腰包。
　　两个江西人就住在我们的隔壁。当我从他们门前经过，两人盛情邀我进去一坐。进了屋，其中一个递来一张名片，原来是江西某市国资委的。说着话，两人开始诉说旅行社如何不负责任，那个女司机如何没经验，没文化。还不时地要强调“我们其实不是在乎那几个钱”云云。我实在没有听下去的兴趣，找个借口就回到了自己房间。时间差不多已经是下半夜了吧，母女俩早就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没有再见到这两个江西人。原来他们已经坐小刘师傅的车走了。吃完早饭，找老姚结完帐，我们也准备离开了。三三妈妈告诉我说，老姚没收我们昨天的晚饭钱。我把昨晚老姚让江西人结酒钱的情景说给三三妈妈听，听得她瞪大了眼睛：“那俩江西人怎么那样儿啊，早上碰到还问我，你老公昨晚是不是喝多了，呼噜声那么响，我们在隔壁都听到！”两位老哥，如果呼噜吵到你们睡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三三妈妈

呼伦贝尔行记（七）：蚂蚱和一个蒙古包作者:szknife   标签：旅游2008-10-07 16:51 星期二 晴
　　

　　(辽阔的草原上，一面美丽的湖水。）
　　
　　三三妈妈的行程里，本来还要在临江屯住一个晚上。去室韦的路边，不时会出现“寻梦临江”的招贴。沿着额尔古纳河岸的砂石路前行大约十公里，就是临江了。河对面，俄罗斯边防军高高细细的岗亭清晰可见，样式和我曾经战斗过的深圳河边的边防岗亭如出一辙。莫非，当初我们的设计师的灵感就是从这里来的？不知道那小格子里，会不会有一双蓝眼睛正望着我们。这样的岗亭，作为风景还过得去，可是在里面站岗，冬冷夏热，其实并不愉快。
　　沿江的风光，还算怡人。但是临江屯，却是一个更小的村子。新开发的旅游点，小木屋，家庭旅馆，空气中飘散着牛圈的气味。一条小小的街，站在哪里都能一览无余，而且并不显得整洁。显然，临江缺少让我们逗留一晚的吸引力。所以，转了一圈，我们就回头了。
　　从临江出来的路上，三三同学想抓几只蚂蚱，可是临江的蚂蚱跳得又远又快，实在很难抓。顶着烈日，她蹲在草丛里，一次次伸手去扑，然后小心地把手打开，可是每一次，手底下都只有草和泥，连蚂蚱的脚也没有。三三沉默着，执着地低头继续寻找目标，妈妈叫她也不理会。后来，爸爸和她一起努力，可是还是一只也捉不到。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瓶，终于还是没有派上用场。阳光太猛烈。妈妈说，等下我们找个大草原，停下车让你抓个够！三三这才不情愿地上了车，一路上都在惦记着抓蚂蚱的事。
　　从北向南，我们原路返回。路两边绿色的白桦林，树梢的黄叶多了，转眼间比来的时候增添了一些秋意。在海拉尔的北面，我们转头向西。宽阔平整的301国道，直直地伸向远方。路的两侧，再没有树木，蓝天白云下的草原，更加宽广。过了陈巴尔虎旗（巴彦库仁），路的右侧出现一面美丽的湖水。这便是呼和诺尔湖了。所谓的呼和诺尔景区，其实是在湖边圈一块地，收门票。一排水泥的蒙古包，是吃饭的包间；最大的包，说是蒙古族风情展厅，里面除了成吉思汗的画像和几幅地图、几具动物标本，就是卖旅游纪念品的摊位。当然，骑马是少不了的旅游项目。湖边有个码头，还可以坐摩托艇拖着的降落伞。
　　

　　（湖水，自由的骏马。）
　　
　　但是三三同学喜欢，因为终于可以抓蚂蚱了。爸爸兑现承诺，弯腰拱背，孜孜不倦地在湖边的草地上帮她抓蚂蚱，果然抓了好多只。正好有个旅游团过来，景区为游客表演骑马。远远的，只见几个身着短装的小伙骑着马呼啸而来，又扬尘而去。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表演却已结束了。于是，我们接着抓蚂蚱。草丛中不仅有蚂蚱，而且有特别多的小飞虫，脚步所到之处，一团团飞起来，围住你一身。爸爸一边抓蚂蚱一边想，草原虽然风光美丽，但是在草原生活，可见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浪漫。
　　爸爸的想法很快又得到了一次印证。离开呼和诺尔，我问唐师傅，有没有他熟识的真正住蒙古包的牧民。唐师傅说，有啊，就在前面。黄昏时分，我们离开国道，拐进一户牧民的家。两座蒙古包，风力和太阳能组合的发电机，卫星电视的大锅，装水的食物的勒勒车，一辆半旧的摩托，就是这个家看得到的全部了。主人不在家，大概是去打草了。蒙古包的小门潦草地锁着，一只老黄狗安静地趴在门口，见我们过来，站起来友善地看着我们。蒙古包的帆布的下沿是卷起来的，我们弯下腰，好奇地朝包里窥探。一个包是厨房，砖块搭起来的简易灶台，小桌上放着吃剩的饭菜；另一个包是卧房，被褥铺在地上，一台小电视机。所有的陈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三三同学拿出自己的零食，小心翼翼地扔给那看家的黄狗，黄狗小心翼翼地靠近，人和狗相互试探了很久，终于彼此放心了一些。三三很高兴，又回到车上找可以给狗吃的食物，最后只找到了飞机餐剩下的面包，掰开了扔过去，黄狗也愉快地接受了。
　　

　　（夕阳下，勒勒车。）
　　
　　一路上，我们曾经有过住蒙古包的念头，但是唐师傅坚决不赞成。他告诉我们，住蒙古包一点儿也不舒服，到了晚上冷得要死。特别是下雨天，那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起初我们还有一点点不解，现在终于相信了。几千年来，生活在这里的游牧民族，一次又一次，执着地向南方迁移，长城和阴山也无法挡住他们的脚步。我仿佛得到了一点领悟。逐水草而居，本来并非他们所愿。谁不愿意住在烧着火墙子的砖屋里，过温暖安定的生活？图画中美丽的蒙古包，其实仅仅是牧民们年复一年迁徙跋涉的旅途上，一时间替他们遮风避雨的大伞而已。现实和浪漫的想象之间，这就是差距。
　　

三三妈妈

呼伦贝尔行记(八):满洲里作者:szknife   标签：旅游2008-10-20 17:46 星期一 晴
　　

　　唐师傅说，满洲里小城市特别漂亮，值得去看一下。于是，我们沿着301国道，穿过无边的大草原，迎着夕阳，向满洲里飞奔。路上车很少，车速很快。三三同学举着相机，摆好架势要拍对面过来的车，结果等那车呼啸而过，相机上往往只留下半个车尾巴。后来干脆改拍路边草原上的羊群。远远地，隐约望得到尖顶红墙的房子和水边的别墅，地平线的前方，就是满洲里了。
　　这个城市，果然有它特别的地方。进入市区，整洁的街道两边，清一色簇新的建筑，精心规划的立面和外观，从色彩到风格，清晰地散发出强烈的异域风情，如同穿着一件刚刚缝制的时装。些许刻意，有些生硬，但并不令人反感。
　　满洲里的市中心区，五条东西走向的街道，由南往北，从一道街排到五道街。到达的那一天，我们住在二道街。入夜之后，闪烁的霓虹灯光和KTV肆意的喧闹从旅馆的窗子里钻进来，宣泄着小城躁动的欲望。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醒来，六点多钟天已大亮。我独自在满洲里的大街上穿行，从一道街走到五道街。城市已经醒来，街头不时有金发碧眼瘦高瘦高的俄罗斯人擦肩而过，街边停放着很多不知道牌子的汽车。步行街上高大光鲜的现代建筑，显然是这个城市在异域风格的外套之下，无法掩饰的另一种言说。
　　

　　(清晨，街边的情侣。）
　　
　　上午，我们来到城市边缘的套娃广场。三三同学被色彩鲜艳的大彩蛋吸引，来来回回地奔跑着，十分投入地把广场上所有的彩蛋拍了一遍。广场旁边的“城堡”，原来是一个博物馆，把俄罗斯人生活摆出来展览。展厅的四壁，涂满了从世界名画中截下来放大的神话传说人物，巨大而粗糙的临摹，看起来似乎与俄罗斯没有什么关系。
　　

　　（三三背后的城堡，是一个收费的博物馆。）
　　
　　下一站是国门。炎炎的烈日下，那国门看一眼也就够了。把这样一个地方也圈起来收钱，令人反感又无奈。在门票上盖个邮戳，还要另收五块。旁边的“边防会晤室”，红色的苏式小平房扩建成了“红色交通站”的历史展馆。原来，早先那些著名的革命者去远方求助或求教于老大哥的时候，多是悄悄地从这里出的国境。但凡国内的旅游城市，似乎都会有诉说自己历史的欲望。似乎只有历史悠久，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大老远来一趟的客人。满洲里人把自己的过去一直挖到了旧石器时代，但是那些太久远的影子过于苍白，“红色交通站”已经是他们最拿得出手的历史了。仔细想来，满洲里勉强可以算得上一个城镇，也不过是一百年前的事。那一天，俄国人把恰好铁路修到这里，想到前面就是满洲的土地，就把这个小站称为“满洲里亚”。而在此之前，游牧的人们只是记得，这里有一眼旺盛的泉水，因此将这一片草场称为“霍勒金布拉格”。一个城市需要市民们的自我认同，因此需要历史，本来无可厚非。但与此刻的生活相比，历史却远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为了建设面目一新的满洲里，政府已可以把五条老街上所有的老房子拆得片瓦不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把真正的历史擦干净，然后把一些碎片当作历史，努力地摆在展览馆里。很多地方都是这么做的，满洲里不能例外而已。
　　

　　（著名的国门。）
　　
　　下午天凉下来，我们去满洲里的大街闲逛。十字路口巨大电子屏幕，正在直播奥运会中国男篮对立陶宛的比赛。卖小吃的、推三轮的都驻足，引颈观战，不时发出惋惜的惊叹声。我们找到不远处的新华书店，刚进门，售货员就提醒说，你们快点，我们五点下班。于是三三同学匆匆地挑了一本绘本《OZ国历险记》，临走之前还盖上了书店的印章。回到旅店，三三发现这本书只是一个系列很多书中的一种，于是趴在床上，用笔把她想看的书的名字从封底上一个个地描下来，写成一张很具规模的清单，交给妈妈说，别弄丢了啊，回去给我买。爸爸拿过来，大声地念：“尼尔斯驮鹅旅行记……”三三大叫：“不是啦，是骑鹅啦！”自己觉得好笑，又有点不好意思。
　　

　　（道路中间是满洲里的城标雕塑，题名为《畅》。）

三三妈妈

续三三的围棋课作者:szknife   标签：生活2008-11-03 17:05 星期一 晴
　　

　　(两岁的三三，在琢磨爸爸的棋子。）
　　
　　三三读完大班，要转到蛇口接着上大大班。爸爸第一次去考察那个幼儿园的时候，发现门口挂的一堆牌子中间，竟然有一块“聂卫平围棋教室”。这一回，爸爸暗暗记在心里，没有吭声。新的幼儿园上了一个月，开始报兴趣班。三三回家对妈妈说，今天我们上围棋课啦，妈妈我要上围棋班。原来是幼儿园安排了围棋班试听。三三主动要求再上围棋课，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爸爸在诧异之余，脑子里对新的围棋班吸引小朋友的招法充满好奇。后来，爸爸看到了围棋班发的教材，“聂教室”的启蒙第一册，漫画加故事，内容很少，很简单，应该是三三早都学会的内容了。有时候回家，爸爸问，今天的围棋课讲什么啊？三三说，没讲什么，老师说不能让棋子掉在臭水沟里！原来说的是棋要下在棋盘的交叉点上。不过看起来，三三对围棋课兴致盎然。开心就行，爸爸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吧。
　　有一天，爸爸下班刚进家门，三三就向爸爸告妈妈的状：“妈妈今天忘把我的围棋课本放在书包里了，结果我没有做成书上的题。本来，我可以得到一个新的魔法币的！！”说着说着，委屈得哭了起来。幼儿园的围棋课，每周二、四各一次。那天早上，妈妈大概是记错了时间。妈妈回到家，三三又哭诉了一遍。妈妈只好诚恳地向三三道歉。哎呀，下次再也不会忘了。
　　上了新的围棋班后，三三还有个小小的转变：主动提出下盘棋的时候多了。以前，妈妈总是批评爸爸说，你看人家的爸爸就知道陪小朋友下棋，你只顾自己玩。于是爸爸灰溜溜地求三三说，和我下盘棋吧。心情好的时候，三三才会很大度地说，那好吧，和你下盘棋。最近一段时间，三三偶尔会提出说，爸爸我们下盘棋吧？于是这些天来爸爸和三三下了好几盘棋。前些天，妈妈从网上找来的日本动画片《棋魂》，故事和动画都堪称经典，经常是我们一家三口凑在电脑前一起看，然后平时也会阿光阿亮地讨论起来。动画太多集，来不及看，妈妈便偷空抢先看完了，每天早上送三三去幼儿园的路上给她讲。看了动画，三三还要看漫画。也不知道三三突然对下棋有了兴趣，是不是因为看了《棋魂》的关系。
　　有一回下棋，三三吃了爸爸很多子之后，发现一下子找不到可以吃的棋子了，于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落子。爸爸想借机引导，便问她，你为什么要下在那里呢？你想干什么？三三不吭声。爸爸又说，下每一步棋都要有目的啊。三三还是不出声，低着头开始把棋子往自己的光脚背上摆。爸爸不甘心，还是想心平气和地和她讲棋。三三却转过头去大叫，妈妈，你来看我的脚！妈妈闻声赶来，三三以为有了靠山，开始得意地把身子扭来扭去。爸爸说，你不要扭了行不行？三三扭的幅度更大，脚都伸到棋盘上去了。没想到，这回妈妈生气了，大声地训斥三三：你还下不下了？要下就好好坐着！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让三三一下就低了头，然后很快就把眼泪从眼眶里挤出来，一盘棋就这样不愉快地结束了。
　　又有一回，爸爸摆了个简单的题考三三。三三手捏着棋子，在棋盘上晃来晃去，就是不肯下。爸爸想，她大概是怕下错地方吧。于是说，下错了也没关系啊，可以重来的。三三还是不下，并且开始心不在焉地玩棋盒里的棋子。屡次劝说无效，爸爸有点失去耐心，便说，你在工交二幼学了一年棋，来育才又学了那么久，怎么还这样呢？三三对爸爸不满的语气毫不在意，一副我行我素的表情。倒是爸爸自觉失态，换了柔和的声气问，那你为什么喜欢上围棋兴趣班呢？三三马上回答说，可以得到魔法币啊！爸爸顿时哑口无言。工交二幼的围棋班，老师也是这样拉拢小朋友的。兴趣第一，无可厚非啊。
　　上个星期四的围棋课结束后，三三带回来一纸通知，周六围棋班要开家长讲座。爸爸毫不犹豫地决定参加，为此全家改变了回市里度周末的计划。星期六一大早，一家三口便去幼儿园听讲座。开讲的时间到了，家长却只来了寥寥几个，等了一会儿，也就开讲了。讲课的是围棋班的李老师，四十岁上下，湖南口音。先讲围棋之美，然后讲学围棋的好处，讲“聂教室”的教学方法。听了一会，爸爸觉得虽然他的口才一般，但肯定是个爱棋的人，并且少儿围棋的教学经验很丰富。三三在工交二幼的围棋老师曾经当面向爸爸承诺，学完一年保证小朋友可以入门，什么关门吃、枷吃、征吃都能学会。可是一年学完了，回到家和三三下棋，爸爸却觉得三三一样“吃”也没学会。这一次，李老师说，我们要先给小朋友讲“棋道规范”，下棋之前闭目静坐三分钟，落子前先说“请多指教”，下完棋要收好棋子才能离开。李老师还说，小朋友学棋，不能急于求成，讲深了他们理解不了，所以我们现在只讲最基本的，只要小朋友知道能发现打吃，被打吃了知道逃，就可以了。爸爸原来只觉得孩子太小，对围棋班的期望值不能过高，但仍然没想到要调低到这个程度。而事实上，也只能低到这个程度。后来，李老师又开始介绍“聂教室”的教材，谈围棋考试定级和比赛定级的利弊，给家长们讲围棋的基本知识。三三和妈妈在教室外面等爸爸，妈妈等不及进来劝爸爸说，走吧，讲这么简单的死活你也听得津津有味！但是爸爸坚持听完了两个小时的课，并且还在课后特意留下来向李老师讨教了在家怎么辅导小朋友的问题。虽然老师们有推销教材的初衷，但一堂课听下来，爸爸觉得收获良多。
　　听完课回到家，爸爸向三三提出下盘棋。三三说，不和你下，我要和妈妈下。等妈妈睡完午觉，两人开始在棋盘上摆子，爸爸在一旁督战。果然，妈妈不是三三的对手，被三三吃了一堆白子。棋盘下着下着就快满了，三三注意力开始有点不集中，东张西望起来，然后问妈妈，你刚才下到哪儿啦？妈妈故意说，你要是找出我刚才下的棋，我请你吃PIZZA。可是上哪儿去找妈妈刚才下的子呢？局面僵持下来，爸爸连暗示加开导也没有用。眼看PIZZA吃不成了，三三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眼泪先是慢慢地滴在裤子上，接着就哗哗地流，然后终于伤心地大哭起来。场面一时无法收拾。后来还是妈妈说，下星期上完围棋课再请你吃PIZZA吧。三三这才平静下来，走到洗手间去扯纸巾擦鼻涕。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是一脸的笑。